烟村色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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掸 新
作者:admin 时间:2004-01-19 浏览数:0
作者:天使长 童年在永嘉农村长大,农村里平日生活平淡,一到过年却憋足了劲出彩。到现在,回忆象只存不取的超额压岁钱,利滚利息加息,一辈子,也用不完。所以现在凡到过年,我都觉得幸福 第一件事是掸新。 农村的房子都比较古旧,木结构为多,犄角旮旯特别多,平时不容易清理得到,于是便要趁年前,拣个大晴天,来个大清理,工程量非常大。 木结构建筑的一个好处,便是很多构件都是可以拆卸的,门、窗、板壁甚至门坎,家具也是可拆的,柜、箱、笼、屉等等。 我家是一个大宅,家族庞大,掸新时便有分工合作,男性负责拆,女性负责洗,男性拆完了,还要负责搬运到不远处的一个水塘里,泡在水里;女性拿条帚抹布进行清理,冬日的水是寒冷的,母亲及姑嫂妯娌们的手在水里冻得通红,木构件在水里散发出陈腐气,掺和着水的清气,却有如香菇的味道。 暗黑的木板,在清洗下,渐渐露出金黄的本色,木纹也清晰起来。一些雕功精致的花窗,在水里浮浮沉沉,水从各种各样的镂空缝中涌上退去。叠在一起的木板浮力很大,有时候我会站上去,因为人小,重量轻,象撑船一样,不会下沉。 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件家什,是一只柚木箱,很大,可以把我整个人装进去,据说是我的祖父从南洋带回来的,我见过祖父的照片:他很年轻英俊,有点象钱钟书年青时的样子,西装革履坐在一张维多利亚风格的椅子上,旁边站着祖母,她穿着裙裾及地的礼服,显得非常高贵,据说这是他们的结婚照,黑白的,是在新加坡拍的。 柚木箱做工并不精致,但非常香,打开箱盖,有一条黄铜的链子把盖子跟箱体连在一起。清洗完了的时候,母亲会把这条链子用干布仔细擦干,她说这样才不会锈。 清理完了,便由男性搬运回来,先放在天井里晒一晒太阳,半干半湿不再滴水的时候,便可以装回去了。装回去后,整个宅子里便弥漫着一股清香。这个清理过程需要整整一天。 接下来第二天要洗轻软的东西了。比如窗帘、床单、枕巾等,包括衣服。 这一切东西要放在箩筐里挑到山脚下的小溪边去洗,挑的工作由女性自己完成,我最喜欢去溪滩玩,于是,每次都要跟去。 小溪里有很多鱼虾、蟛蜞,每次一到那儿我便会投入到捉捕这些小东西的工作中去,于是母亲她们怎么洗涤的,我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她们洗完了会高声叫我,我过去一看,雪白靛蓝的纺织物,已经晾在了溪滩边的一丛丛剑麻上,铺张得如同一片大大的云彩。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去捉鱼虾,结果在一片半干的沙土里,竟然挖出了好多条溪斑鱼,它们在沙子里一动不动,象是在冬眠,让我纳闷——它们怎么不会渴死?多少年后,在科普杂志中看到前苏联科学家在西伯利亚某一水域发现了有一种鱼会冬眠,竟然象发现了新大陆,我怀疑我的发现是不是比他们提前了二十年? 我记得母亲有很多夹缬被单,蓝白相间,还有很多苎麻制品,是她自己用织机做的,这些织物很重,她每每挑的时候,我会帮着拿几件,跟在后面,在夕阳远山下的卵石滩上跌跌撞撞。 现在,老家的水塘被填平了,铺上了水泥路,小溪竟然干涸了,不知道现在掸新怎么掸? 前几年,祖母一个人从新加坡回来了,带回来祖父的骨灰盒,还有些箱子,她一个人住在老宅的正间里,风烛残年,每年几房后辈轮着给她的房子掸新,不知道今年轮到哪一房? 现在,我住在城里的楼房里,钟点工一个星期来一趟,这个小小的川妹子,干起活来干净利落,于是我们可以常年保持窗明几净。于是,掸新这个概念,也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