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偶拾  作者：天使长

从成都到南充的大巴，在成南高速路上飞驰，差不多六点半开始，天色渐暗。

而此时，温州该已是夜幕四合，两地有一个时区的差距。此刻，远离家乡，

而家的感觉却愈加强烈。象随地放养的鸡鸭，一到天色微暝，便会条件反射

般地想要归窝。走出成都五十公里，便会感觉到“西部”这两个字的蕴含，乡

村的落后与贫穷，与成都形成鲜明的对比，天府之国，并不是处处繁华。路

旁的丘陵起伏，象海浪一样掠过，山岙中一处处散落的农户，破旧的居屋中，

开始燃起炊烟，灰白的暮霭呈水平带状，飘浮在模糊的山间。车窗紧闭，听

不到远处的声音，但我知道，狗吠与人唤，是这晚歌的和弦；归家，是这晚

歌的旋律。隔着一个时区、隔着千里又如何？西部也许贫穷、也许困顿，但

此刻他们所拥有的幸福感觉，却与任何一个时区的人们相同。

                     二

前天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在航空杂志上看了某社会学家撰写的一篇东西，对

不同地区、不同经济水平的人的“幸福指数”作了比较。这里的“幸福指数”可

以理解为精神上的东西，即对幸福的感觉。

横向的，比如：美国人的“金钱指数”，即收入，比欧洲人的高，但欧洲人“幸

福指数”却比美国人高，因为欧洲人更懂得休闲，更懂得生活。

纵向的，比如：现代人的物质生活水平比两个世纪前不知道要高了多少，但，

两个时代人的幸福感觉却来得差不多。某些方面，更是互有长短。比如，呼

吸到清新的空气所带给人类的幸福感觉，古代人拥有更多。

 晚上在沪“联邦酒店”吃饭，由一温州老板作东。该老板六十多岁，精神尚

好，与人合股，以一千万元买入商场店铺，经营皮鞋批发，历时三年，现该

商场已经有人出三千万要盘下。但股东们仍然不想出手，称：有人出三千四

百万才肯出让。这边不出手，另一边又借了八百万吃下了城隍庙边的一个盘

子，装修完成搁在那儿一年多，招商不景气。他看上去保养得很好，但眉宇

间郁结着忧虑。跟他比，我简直是穷光蛋一个，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为了回敬他的劝酒，我就把“幸福指数”向他推销，结果很是奏效，让他多喝

了好几杯。

                         三

此次成都之行的目的，是考察新津“川浙工业园区”的投资环境，为其在温州

的招商工作打前站。新津是成都的一个郊县，是刘永好兄弟的故乡，希望集

团的发详地。从成都市中心行高速路前往，需二十五分钟。接待我们的是开

发区招商局的杨局长，是一四十不到，风姿绰约的少妇。在了解了工业区的

硬软件环境后，杨局长请我们去参观当地正在举行的梨花节。刚才过来时，

就在路上看到“万亩梨花飞雪”的标语。光看这几个字，已经让我浮想连翩：

那该是一片花海，似雾若雪的花海。这一天刚好是周未，前往梨花节举办地，

一片丘陵深处道路上，车辆拥挤，行人如鲫。久闻川人会享受生活，懂得休

闲。看这阵势，那梨花开得必是美不胜收。但路旁丘陵却其貌不扬，山体臃

肿无骨，水体混浊不清，植被稀疏不绿，天空灰暗不蓝，符合了我对成都恶

劣的空气质量和视觉效果的一贯印象。行至半山腰，车堵住不能行，遂把车

交给司机慢慢排队，几人弃车步行。但见路旁山园，梨树稀落，梨园泛着焦

黄的泥土，似这种情形，在温州可以叫“烂头山”。但见如蚁的成都人，兴高

采烈，或悠然步行，或就在路旁席地而坐，一棵一人半多高的小梨树下，往

往都摆了一张成都标志性的简陋的小桌子，聚了几人，进行着成都标志性的

全民运动：搓麻将。或野餐闲聊，一派休闲。迎面碰上新津县委书记，正忙

得满头大汗，在平常连鬼都不见一个的山路上，指挥着繁忙的交通。他忙里

偷闲地介绍：这些小桌子都是农户备的，一张台子一天收10元钱，农户们梨

花节期间的收入，往往超过一年种地的收入，所以，等梨子成熟时，他们干

脆就再办了一个摘梨节，免费摘梨品梨，其收入是卖梨的好几倍。我们也在

泥地里选了一张桌子，象幼儿园孩子上课一样坐着，泡上五元一杯的绿茶。

尝一口，味道很不错。这样坐一天，也就三四十元。不由得佩服成都人的境

界。成都人的平均收入不高，但享受生活却是出了名的。在成都街头，我碰

上过平生看过最大的一个麻将场子，粗略数了一下，93张台子，一凑近，就

有人幺喝：“来来，这儿三缺一。”跟游戏茶苑差不多规模。在广安体育场，

我看到过平生看过最大的一个露天饮茶场子，二百零五张台子，坐了七成，

让人目瞪口呆。据说，有一温州人，在成都开足穴按摩，一年赚了五百多万。

成都人开放超前的消费观念和生活观，于此可见一斑。

中午时，杨局长带我们到一乡间酒店就餐，经介绍，我们才知道，这是杨局

长家族的产业，她姐姐经营的，她们一家有四家酒店，最高档的一家在成都

市中心，其余三家都在新津。生意兴隆，她姐这个店，光自制的豆瓣，一年

得用一万斤，也就是说一天得三十斤，这东西还只能算是种调味品！

 梨花花期短，只开一个月，带雨含芳的日子如露水一般稍纵即逝。

人生是那场梨树下的筵席，幸福的感觉如梨花，离开枝头，飘落到我们怀中

的时刻便已走向消亡，美丽而短暂。

梨花盛宴，我真想对成都人说：服了YOU！